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鬼手张两只眼,已经成了醉眼。
他只把自己那酒杯一端,拿起来就向顾觉非一举:“这天底下,能叫我张某人佩服的,薛大将军,保家卫国,算一个;你顾觉非,经世济民,算一个。
来,我敬您一杯——干!”
顾觉非听他说了一大茬儿,好像还挺真心实意,便举了杯,真想跟他干来着。
可谁想到,酝酿了这大半天,嘴里竟活生生没吐出象牙来!
他看他一眼,伸出去一半的手便僵住了。
偏生鬼手张这会儿是个没眼色的。
见他举出来一半,他竟然自己捧着酒杯,凑了上去,硬生生地给碰了一下,“叮”
地一声轻响。
“喝!”
然后他一仰脖子,自己给喝了个干净。
顾觉非坐他对面,一手搁在自己膝盖上,一手端着酒杯,半天都没动作。
过了许久,他才摇头笑起来。
喝吧,喝吧。
能跟“大英雄”
薛况并驾齐驱呢,人家这可是夸到天上去了!
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?
顾觉非唇边挂着几分奇怪的笑意,到底还是喝了这一杯酒:“反正说到头来,你鬼手张,便是不承认自己想算计我,看我出丑就是了。”
“咱俩一起救灾的交情,怎么能说是算计呢?”
鬼手张眼睛一瞪,大义凛然,“要不是看在你面子上,那药方我都懒得给的!
凭他顾承谦,我呸!”
到底还是没忍住。
鬼手张对自己翻了个白眼,这嘴贱的!
当年太师府求药那些事,顾觉非一清二楚,鬼手张愣说是“摊丁入亩”
坏了他家两口人命,不肯去治。
这理由听着,很扯淡。
但看鬼手张这真心实意厌恶着的样子,又不像是作假。
那都是老糊涂自己的恩怨,换了以前,顾觉非说不准还要为此谋划几番,必要整治得鬼手张灰头土脸不可。
可如今么……
与他又何干呢?
顾觉非把酒壶翻出来,也不说话,只给倒酒。
鬼手张一喝多了,话就开始多起来,而他自己,却是越喝话越少,好似所有即将出口的话,全都被喝进了肚子里。
一老一小,就这么坐在两头。
一个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,一个支着耳朵听,却几乎不插一句话。
这一顿酒,从丑时初开始喝。
等到鬼手张迷瞪着眼,晃了晃酒壶,再也从里面倒不出一滴酒的时候,已经是丑时末,眼见着再没一两个时辰就要天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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