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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么多年来,他始终不明白原因,以为是他长大了,越来越顽劣,功底越来越不足,父亲才开始对他嫌弃。
又或者是因为母亲,父亲心里不为人知的惆怅难以宣泄。
他认真听着云为衫每一个字句,仿佛她的故事里也藏着自己的影子。
“是不是跟你的处境很像?年少时候的我,可以跟着义母拙梅学剑、练武、骑马……飒爽得像个男儿……而之后,母亲就开始逼迫我学习女德,每日钻研女红绣功、琴棋书画……”
云之羽呢喃着,她嘴里的过往都是假的,是为了安慰宫子羽编造的谎言,然而眉间的动容印得很深,那些真正的记忆,随着她的话,开始不受控制地涌现。
是她在无锋没日没夜训练的日子。
她们从无辜天真的孩子到被迫争夺缠斗,在寒风冷雨灌入的瓮井里厮杀。
寒鸦肆站在一边看着她和另一个女孩在泥浆里扭打,她们赤手空拳,近身肉搏,拳拳到肉,苦不堪言。
云为衫强忍着翻涌的思绪,絮絮叨叨地道:“母亲说,拙梅剑法超群却凄苦一生,学武不能自保,但嫁户好人家可以庇佑全族……我母亲每日对我灌输,女人活着,没办法只靠自己……后来,我就渐渐放弃了,接受了自己就是母亲攀龙附凤的工具人。”
眼前,云为衫的面容变得麻木,如同回忆里那样。
她从一个稚童到成为无锋的杀人工具,正是豆蔻年华。
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她也放弃了挣扎,甚至不愿再去看一眼初升的太阳,变得麻木不仁。
她气喘吁吁,满头大汗地坐在石室冰冷的地上,无锋的细剑跌落在旁,身上的伤口早就没有知觉了,只有心脏还在机械的跳动。
直到云雀跑来找她,两个人坐在一起,云雀悄悄从衣服里捧出一手心漂亮娇艳的花朵给她看,花朵带着露水,芬芳而鲜活。
她们看着花朵,才终于觉得,黑暗之下、苦寒之处,原来也是有生机的。
那时她见云雀在笑,被冷雨冻得僵硬的面颊也跟着笑了,仿佛训练的苦楚暂时得以缓解。
宫子羽安安静静地听着,云为衫的声音细缓而轻柔,殊途同归的故事让他眸色灼灼。
云为衫下意识轻抚了一下胸口,仿佛那里突然空了一块,让她带着悲怆的神色:“但人生只有一次,就应该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。
一只云雀,就应该在空谷中啼叫,听雨声,闻花香,而不是在铁笼里承欢而歌。
所以我对母亲说,我只想为自己而活,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……”
为自己而活吗?
云为衫这样说,却看不见自己的表情讽刺得可怕。
在无锋时,她出过错,也反抗过。
寒鸦肆转身扫腿,剑鞘狠狠打在她的膝盖后窝处。
她立刻跪地,表情痛苦,嘴角带着血。
寒鸦肆的剑贴在她脸上。
“你有什么资格说不?”
她恨道:“既然我没资格说不,那我苦练这些干什么?”
“你现在的苦练,就是为了有一天你可以对别人说不。”
隔着遥远的过往,此刻她的眼里早就没了那时候的不甘和恨。
她表情的异样不过是一瞬间的事,宫子羽没有捕捉到,听到她说想为自己而活,他只是叹息:“所以你才一直想要从宫门逃走……”
云为衫的眼睛闪烁了一下,她继续说道:“可是后来我明白,母亲不过是担心我们一家只剩女子,再没有替我们撑起一方天地之人。
母亲怕我以后受人欺负……”
本不忍再掀开那些看似早就愈合的伤疤,但某些冰冷的话语、残酷的真相还是狠狠扎在她心底,像一根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感受到的细微木屑,一触即痛。
寒鸦肆对她冷酷地说:“你的命是无锋给的,一身本事也是无锋给的,活着,就必须对无锋有用,死,也必须对无锋有用。”
那时她冷眼以对:“我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,但我至少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死。”
“你可以,但你不敢。”
“我有什么不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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