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捻着胡子,褚泰祥道:“说得也是……”
任非接口道:“老弟台,我在想你该不是打算在宅子里预先布下陷阱吧?”
雍狷点头道:“我正是这个主意,对方只要敢上门叫阵,一定自恃人多势众,而事实上他们的力量也比我们来得雄厚,明枪对仗,我方胜算不大,但如利用熟悉的地形地物,并预先作各项安排,则鹿死谁手就凭彼此的造化了!”
一拍桌面,褚泰祥喝了声彩:“好点子,雍狷,还是你脑筋灵光,这么一摆弄,我们不啻是以逸待劳,先占尽地利之便,给那些王八羔子来个迎头痛击!”
任非却十分惋惜的道:“可惜这幢宅居,怕就被糟蹋得不能再住了。”
雍狷平淡的道:“房舍财产皆属身外之物,损毁并不足惜,只要留得命在,早晚挣得回来,拿一幢房子换取更大的生存机率,是绝对划算的事,任老大,人是青山,青山尚在,生气自然蓬勃不断。”
任非苦笑道:“老弟台,你倒看得开。”
褚泰祥更看得开,他已在进一步的发问了:“雍狷,你预备如何安排这个陷阱?”
手指轻轻动着面前的茶杯杯盖,雍狷沉思着道:“我还在考虑,双方形势众寡悬殊,所以斗力之外,尚须斗智,任何能够造成敌人伤亡的手段皆可运用,不论以什么方式,削弱敌人一分实力,即增加我们一分生机,老褚,这将是决不容情的生死之战!”
褚泰祥道:“你放心,我又不是刚出道的孺儿,什么场面是什么性质,难道还看不清白?而我一向的观念是但凡须要动手的场合,就得有拼命的打算,万万不可稍存轻忽,刀枪之下,谁能饶谁?”
雍狷颔首道:“这就对了,到时候大伙全卯起来干。”
褚泰祥道:“我还没有问你,雍狷,除开这里,尚有什么地方能够安置小寻他们?”
雍狷笑道:“你忘了我在西郊还有一座宅子?比这稍小一点,不过还凑合着住。”
敲敲自己脑袋,褚泰祥道:“差点忘了,你以前是跟我提过,因为从来没有去盘桓,印象就淡啦,雍狷,那地方你是否经常整理维护?可别乱得住不下人……”
雍狷道:“长根每隔几天就去清扫一次,房子干静清爽得紧,家具陈设也都现成,随时随地皆可搬进去住,当年我买下来,原就准备做别庄用的。”
褚泰祥道:“那敢情好,雍狷,越早把他们迁过去越好,说不定什么时候,那干天杀的就找上门来啦!”
雍狷道:“我省得,明天一大早就送他们走。”
往椅背上一靠,褚泰祥长长吁了口气:“娘的,说起来也真有些莫明其妙,你和贾如谋、朱乃魁他们结怨,为的是争儿子,这当然没有话讲,但同‘红灯门’那桩纠葛,就未免不值了,‘水母’尹含翠娘俩臭名远播,又是劫匪出身与你无亲无故八竿子打不着,你偏偏为一时义气伸手管事,趟了这湾混水,如今她母子早不知窝到哪里快活去了,却把个烂摊子丢给你来收拾,雍狷啊,你说你冤不冤?”
雍狷摇头道:“当初我也不曾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,老褚,是他们一再挑畔,才把梁子越结越深,我决没有意思将形势弄到此般地步……”
褚泰祥道:“俗语说得好,管闲事、惹闹非,这些麻烦,原来都可避免,眼下却糊里糊涂硬要肩扛起来,大杀一场之余,实在没有多少道理!”
雍狷无奈的道:“老褚,江湖恩怨,纠缠牵连,本来就没有什么道理在,有时为一句话,一口气,一点自尊,不也照常杀得天昏地暗,尸横狼藉么?这又待怎么解释呢?”
任非倚老卖老的道:“我辈武林中人,扛的便是‘潜天行道’,既要‘替天行道’,就难以洁身自好,否则人人规避、个个畏缩,天道何以行之?而这人间世,岂不公理荡然,乱成一团了么?雍老弟台的做法,我认为并没有错……”
褚泰祥笑了笑,道:“只不过为了尹含翠娘那对贼母子,我觉得实在不值,任老,这可是拼命的事,雍狷受过他母子什么好处、欠了他们哪一桩情,要做如此牺牲?”
任非打了个哈哈:“雍老弟台方才不是说过了么?他也不知道事情会闹得如此不可收拾呀,要是能早些预见,至少方式上可以格外斟酌,褚老弟,咱们都没有卜算未来的本领,世事演变,也只有听天由命了!”
褚泰祥道:“如今不止是听天由命而已,任老,恐怕尚须填密策划,全力以赴,要不然,想保个全身都难上加难喽。”
说到这里,他忽然转向雍狷:“是了,你的大竹箭耗掉了两支,家里可有备份存着?”
雍狷道:“有,这玩意质料特殊,雕磨不易,更要在各种配件、角度、重量上做讲求,务必得顺手顺心才能使用,所以当初我定制的时候便便多订两份,共是九支长箭,耗掉两支,尚得七支,足够了。”
褚泰祥笑得:“娘的,你那一手箭法,我真叫服了,确然是神乎其技,诡异凌历,长弓大箭一朝在握,就等于执住了对方的生死符,威力强猛,霸势十足,乖乖,和他娘的棺材钉一样!”
任非跟着拍一记:“褚老弟,雍老弟台的箭法,我不晓得你见过几次,我却亲眼目睹,拜识数遭,简直来无影、去无踪,起似白虹贯日,闪若流芒泄空,只那么弦声骤响,业已尘埃落定,其快其疾,就算大罗金仙也躲他不过!”
摆摆手,雍狷道:“别捧我了,任老大,几支箭,一把弓,哪有这么个玄法?”
任非大声道:“这可是实话,老弟台,只要一见你弓箭上手,我就和吃了定心丸一样,那等心安法,活脱金钟罩在身但觉稳妥极了!”
褚泰祥道:“所以,雍狷,以已之长,攻敌之短,别忘记多使你的长弓大箭,明射也好,暗袭亦罢,总要撂到他们几个,如你之言,任何能够造成对方伤亡的手段,皆可加以运用!”
雍狷一笑:“你们两个不必趁机推卸责任,把担子往我身上搁,大家全是一根丝棉拴着的蚂蚱,谁也跑不了!”
褚泰祥长长伸了个懒腰:“我操,单你是英雄好汉,我们就算孬种?老子要跑,早跑他娘的了,还坐在这里耗啥?雍狷呀,把招子放亮,疾风知劲草,患难显亲朋,你眼前的这两位,才真是你的肝胆之交!”
任非不由得脸孔发烫,模样露着几分不自在,他暗里扪心自询:类似自己这般的意识形态,也算上和人家“肝胆之交”
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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