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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天资绝顶,就在方才那一刻内,便已将这霓裳仙舞阵的奥妙,窥出多半,此刻心中突又一动,忖道:“这温如玉将此阵法的奥妙传授于我,难道就是为了她要叫我做的那事,与此阵法有关。”
念头尚未转完,却听温如玉已冷冷说道:“此刻距离八月中秋尚有数日,在这数日之间,你切需寻得一法破去此阵,到了八月中秋那一天,你便赶到天目山。”
卓长卿微微一怔,脱口问道:“这难道是阁下要我所做之事吗?”
温如玉面上,虽然没有任何表情,好像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一般,却又道:“这次天目山上的较技之会,大河两岸,长江南北的武林英豪,闻讯而来的,几乎已占了普天之下的武林俊颜大半,这其中自然不乏身手高强、武功精绝的人,你在八月十五日那一天,务须将他们全都击败……”
她微微一笑,又道:“以你之武功,只要没有意外,此事当可有八分把握。”
卓长卿越听越觉奇怪,不知道这温如玉此举,究竟何意。
温加玉目光微扫;面上竞又露出一丝笑容,缓缓又道:“然后你便得破去霓裳仙舞阵,最后你还得当着天下英雄之面,和我那徒儿温瑾较一较身手,只要你能将她击败,那么……”
她又自一笑,倏然中止了话,卓长卿心中猛然一阵剧跳,张开口来,却半晌说不出话,只见温如玉目光缓缓移向自己面上,又道:“瑾儿若是嫁给了你,那么我也就放心了,她脾气不好,凡事你都得让着她一点……”
她语声突然一凛,接道:“你若对她不好,我就算死了,做鬼也得找你算帐。”
卓长卿心中轰然一震,呆呆地愕了半晌,挣扎着说道:“难道这就是阁下要我所做之事吗?”
他纵然聪明绝顶,却再也想不到这温如玉要让自己所做的,竟是如此之事。
温如玉微微一笑,道:“正是此事……若不是我看你聪明正直,你跪在地上求我三天三夜,我却也不会答应你的。”
卓长卿定了定神,一清喉咙,道:“在下方才既然已败在阁下之手,阁下便是让我赴汤蹈火,在下也不会皱一眉头,只是此事……”
温如玉冷笑了一声,接口说道:“此事便又怎的,难道有违于仁义道德,难道是人力无法做到的不成?”
卓长卿呆了一呆,俯了“头去,半晌说不出话来,心中千思百转,却也想不出该如何回答人家的话,要知道温如玉让他所做之事,的确是既无亏于仁义道德,亦非人力无法做到之事,他本该遵守诺言,一口应允,但那温瑾却又是他杀父仇人徒弟……”
一时之间,他心中思潮反复,矛盾难安,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,只听得那丑人温如玉又自冷笑一声,道:“此事是你亲口答应于我的,大丈夫一言既出,驷马难追,也是你亲口所说之话,我只当你真是个言出必行的大丈夫,哪知道——哼哼,如今你却做出这种模样未,让我老人家瞧见了,实在失望得很。”
卓长卿目光一拾,只见这温如玉目光之中,满是讥讽嘲笑之意,心中不由热血上涌,忖道:“古之尾生,与女于约于桥下,女子未至洪水却至,尾生宁死而不失信,竟抱柱而死,其人虽死,其名却留之千古,我卓长卿不能尽忠于国,又无法承欢于父母膝下,这信之一字,无论如何也得守他一守,我爹爹昔年是何等英雄,他老人家九泉之下若有知,想必也不愿意我做个失信于人的懦夫,让这温如玉来讪笑于我。”
一念至此,心胸之间,不觉豪气大作,朗声道:“此事既是我亲口所说,我自然绝对不会反悔,只是我纵然娶了你的徒弟,三年之内,我仍必定寻你复仇,你若以为我会忘了复仇之事,那你却是大大的错了。”
温如玉冷冷一笑,道:“莫说三年,就算三十年,我老人家一样等着你来复仇,只怕——哼哼。”
她冷哼两声,倏然中止了自己的话,言下之意,却是只怕你这一生一世,若想找我复仇,亦是无望的。
卓长卿心智绝顶,焉有听不出她言下之意的道理,剑眉微轩,方欲反唇相讥,却见这红衣娘娘突然一拂袍袖,长身而起,向卓长卿冷冷瞥了一眼,接着又道:“八月中秋之日,你无论有着何事,也得立刻放下,到天目山去……”
卓长卿一挺胸膛,朗声接口道:“纵然我卓长卿化骨扬灰,八月十五那一天,也定要赶到天目山去,阁下大可放心,姓卓的世代相传,从未有过一人是言而无倌之徒。”
温如玉目光之下,竟似又隐泛笑意,沉声道:“如此便好。”
目光一转,转向那边见被困在红杉舞影中黄衫少年岑粲,眼中所隐泛的笑容,立时便又换作冷削肃杀之意,缓步走下车子,突又轻轻一拍手掌,卓长卿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只见掌声方落,那些红裳少女便一起顿住身形,动作浑如一体,全无快慢之分。
而那黄衫少年岑粲,却是须发凌乱,满头汗珠,气喘咻咻地站在中间,先前那种潇洒狂傲之态,如今却已变得狼狈不堪,竟连那双炯然有光的眼睛,都已失去原有光采,望着温如玉颤声道:“家师纵然与你不睦,你又何必恁地羞辱于我……”
话犹未了,竟“扑”
的一,声,坐到地上,显见是将全身精力,全都耗尽,此刻纵然是个普通壮汉打他一、拳,只伯他也是无法还手的了。
卓长卿与他虽然是敌非友,但此刻见了他这种模样,心下仍然大为不忍,缓缓转过身子,不再望他一眼。
温如玉冷笑一声,轻轻做了个手势,亦自转身回到车上,那些红裳少女使将岑粲半拉半扯地扶了起来,一人纤手微拂,在他胸口璇巩穴上轻轻一点,瞬息之间,这行少女,便又扶车而去,只听那红衣娘娘冷然回首道:“此刻距离八月中秋已无多久,你还是寻个地方,好好再练练功夫吧,就凭你此刻的身手……哼,只怕还未必成呢。”
卓长卿怔怔的望着她们红色身影渐渐消失在初秋翠绿的林野里,暗中长叹一声,只觉自己一生之中,遭遇之奇,莫过于方才这丑人温加玉所打赌之事了,他虽是聪明绝顶之人,却也万万料想不到自己这不共戴天的仇人,不惜以自家性命未赌之事,竟是要让自己来娶她的徒弟。
他不敢想象此事日后将要发展到何种地步,因为此事根本就令人无法思议,站在初秋仍然酷热的阳光里,他呆呆地愕了半响,突叉想道:“昨夜快刀会众的惨死,不知究竟是谁干的,难道温瑾听了黄山始信峰下铁船头里异兽星蜍的那一段故事,也想将天下武林豪士都诱到这天目山下来,然后也学那星蜍的样子,将他们一个个杀死吗?”
想到这里,他全身不禁为之泛起一阵寒意,眼前似乎又泛起十年之前,始信峰下,那些蛇虫猛兽,争先恐后的奔向铁船头去的情景,不禁长叹一声,忖道:“那些虫兽何尝不知道自己此去实是送死,但却仍然无法抗拒那星蜍散发出的香气,明知送死,还是照去不误,而此刻这些不远千里跋涉而来的武林豪士,又何尝能抗拒那温瑾天目山中设下的种种诱惑呢?只怕他们也和那些无知虫兽一样,明知如此,也要去试上一试了。”
他心念数转,越想越觉得这天目山中的武林盛会,实是一个极大的陷阱,当下打定主意,无论如何,自己既然知道此事,就得将这场武林浩劫消于无形,只是自己该如何去做呢?却仍然茫然无头绪。
此刻在他身后的林木之中突然缓缓踱出一个玄服高冠的长髯老者来,脚下穿着虽是厚达三寸的厚底官靴,但行走之间,却仍是漫无声息,而且他出现得又是那么突然,生像是树木的精灵,突然由地底涌现,又似乎是许久以前,他便已在那树林之中,只是直到此刻,他方自现出身形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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